蝉声

沙欤@小号鲨鱼

2016-01-07
       抱了两只西瓜回去啃秋,啃着啃着,夏天也就过去了。

       夏天是太匆促的季节,因为热,不耐烦,所以更短。草木一瞬间高成蓬了,太阳一眨眼升上天了,连雨都下得稀里哗啦,倏忽来去,匆匆忙忙,不像其他三季可以有余暇好好品味。这其中也包括蝉声,那样一种单调、不间断、令人烦躁的声响,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古人却喜欢。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之类,蝉声简直就是诗中必备。在古人眼中,蝉是一种纯性灵的生物,仅仅靠风露滋养,不食人间烟火,因此具有神性。司马迁评屈原,道“蝉蜕于蚀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是对其辞洁行廉的最高赞美。骆宾王将南冠客与西陆蝉并举,则是在表明心迹。——当然那是长大之后才知道的事情。初读的时候只是觉得奇怪:他们难道都不怕吵的么?

       他们不怕,祖母却不喜欢午觉被这些声嘶力竭的家伙打搅,因此一贯对孩子管教严格的她破例默许我们去捉知了。可以把游戏变成名正言顺的任务,这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于是我们在堂姐的带领下兴冲冲开始忙活。器材不难找,一根钓竿,再加上一团面粉;面粉要放在水中揉洗,把淀粉去掉,直至剩下粘糊糊的一小团。将这小团面糊粘在竿上,陷阱就做好了。扛着武器,在梧桐树下循声转悠,专拣枝叶茂密的地方瞧,便会看见一只黑黑的知了趴在那里叫得起劲。悄悄将竹竿伸过去,还没等那位陶醉的歌唱家回过神,翅膀已经被粘住了,挣扎不脱。

       堂姐眼尖手也巧,正是粘知了的高手,一下午可以弄来好几个。处置它们的方式说起来有点残忍:烧,烧来吃。做法很简单,直接将它们扔进灶膛里,一直到窜出略带焦糊的香气,用火钳夹出来,去头剥壳,撒点盐粒。其实也吃不到什么,但在我什么都好奇,尤其是对吃有强烈好奇的少年时代,不把它们拿来吃才是件奇怪的事。我吃过的古怪东西里有芭蕉花、豆丹虫、巴根草、葡萄秧、蚕豆花等等,烤知了算是其中比较寻常的一种。长大以后才正式吃到油炸蝉蛹,材料不是老蝉,而是地底下还没见天日的幼蝉;不过总觉得没小时候香。

       除此之外还可以搜集蝉蜕,一般在树下低矮的灌木丛里,小树枝上。法布尔曾经写过金蝉脱壳的过程,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当然也没那么好的耐性,往往找到它们时壳已经蜕完了,只剩下一只空皮。这东西可以入药,也有中药店来收,是儿时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

       法布尔的《昆虫记》是很好看的书,也许比世上大多数书都要好看。有昆虫学家质疑他的拟人化,认为文学性超过了科学性,过分代入了人的伦理和感情,这种说法未免有求全之毁。无论如何,能那样去描写昆虫世界的人一定是极其温柔的,和只知道吃的少年鲨鱼相比,正是天壤之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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