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网--林中有许多鸟，我独爱你，丹麦夜莺

林中有许多鸟，我独爱你，丹麦夜莺

扭腰客

2016-01-07

我见过不少有能耐的人，他们能把生活过成段子，随便说一段个人生活都跟八卦娱乐圈似的。我还见过很多人，他们有本事把生活编织成童话，举手投足都是仙气。前者轻松，后者诗意。要轻松地生活，你无疑需要强大的内心和四两拨千斤的技巧；而要诗意地生活，你可能更需要不屈的意志。

有多少人可以一直坚持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来生活，有多少人会在树林中的两条路中选择那条较少人走的路，又有多少人会抛弃一切只为了一份缠绵悱恻。你含情脉脉地亲吻理想，理想却不停地放你的鸽子；你精神抖擞地拥抱生活，生活却把你一口吞没。

再去书店，我看到小孩子捧着一本本《哈利-波特》和《纳尼亚传奇》，唯独没有我最喜欢的安徒生。那一瞬间，感慨万千。

我最早的阅读快感来源于童话故事。一个阿姨在我5岁生日的时候送给我很多很多的童话书，都是她儿子小时候看剩下的。格林童话，王尔德童话，安徒生童话等等等等。刚识字的我，吃力而缓慢地推开童话城堡，感受万种风情。

那个时候的自己，总是很沉迷格林童话的叙述方式。平平淡淡的生活，声色俱厉的继父母，凄凄惨惨戚戚的女主角，然后一番命运大转盘，英俊王子闪亮登场，晃得人睁不开眼，结局自然是坏蛋们玩完，然后王子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一直怀疑现在铺天盖地的韩剧成功地借鉴了童话里的结构，只不过是把一个三分钟可以讲完的故事祥林嫂到一百集而已。

但是显然，大家都喜欢happy ending，我也不例外。

那个时候的我，沉迷于格林兄弟的歌舞升平，却显然忽视了安徒生的酸甜苦辣。我不喜欢这个长相丑陋的丹麦作家。他的故事总是让你心里微微地发紧。备受歧视的丑小鸭，娇柔脆弱的拇指姑娘，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海的女儿。你总是能在他的笔下读到忧愁悲伤，世态炎凉。

《海的女儿》是个苦涩的故事，美丽的人鱼公主为了自己心爱的王子，为进入他的生活而在针尖上翩翩起舞，后来才知道故事里有作者自己的影子，有他的奋斗。很多人喜欢格林的《白雪公主》，因为有个美丽的结局，但我总是难以忘记安徒生笔下格尔达的忧伤。丑小鸭最终得到了幸福，锡兵却被熔化了，飞箱着了火，使他的主人重又变成了流浪汉，旧圣诞树给劈成了木柴——“这棵树的生命结束了，故事也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所有故事都会如此告终。”

安徒生，你要理解幼时的我不喜欢你，那时的我还不明白生活。你的故事里，油滑奸诈的骗子往往比老实人得到了更多的好处：卖火柴的小女孩惨死在寒冷的街头，不穿衣服的皇帝遭人耻笑却根本没有丧失权力。而我们的主角们，他们经历了灾难、斗争、不应得到的好运和厄运、苦乐参半的爱情、得到或没有得到回报的忠诚。

你的童话是最不像童话的童话，你在我们的童年就向我们宣告了乌托邦的不可能。在你的童年，有钱人请你这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在晚宴上唱歌，他们拿你取乐，称你为“欧登塞的夜莺”。在你成人之后，成名之后，嘲笑过你人对你肃然起敬，但你仍然是一只不肯歌唱快乐的丹麦夜莺。

安徒生，我很想像歌里唱的那样，永远做一个单纯的孩子，唱儿歌，看童话，玩泥巴。但那个曾经讨厌你的孩子，已然长大。

因为你，我开始喜欢有缺陷的人。开始明白，完美从来就是一个不完美的假设。而正是因为这些缺口，生命才显得丰盛和完美。人的本性是脆弱的，但我希望一段人生走到最后，握在手里的，一定是你想要的。

行走的过程中，我本能地厌恶那些生活里所谓的强者，反感他们一路耀武扬威高歌猛进，那样旗开得胜的荣耀与光芒。他们只有坚硬而干涸的灵魂。而只有那些以脆弱的本性，勇敢地迎接生命里的苦难的人，才是我的兄弟姐妹。

耶稣对众人说：“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林中有许多鸟，而我找到了你，我只爱你，安徒生，你这只美丽的丹麦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