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兽鱼虫这样爱着洛伦茨

安歌

2018-02-11

世界对大多数人来说,已是理所当然。辛波斯卡说:如果牛顿从未对自己说“我不知道”,那果园的苹果便是像冰雹一样掉落在地,他顶多只会弯腰把它们捡起,大口吃起来。——也许说不定他会成为一个苹果贩卖商?她还认为她的同胞居里夫人如果不会对自己说“我不知道”,她可能会成为某所私立高中的化学老师……幸好他们说了,并借着“我不知道”这句话中坚实的翅膀,拓展着我们的时空。 

鸟儿会爱上人吗?

鸟儿爱上人是什么样的呢?

这些看似小孩子的问题,常常会让大人为难和不耐烦,一般人也会直接把这些问题格式化,而不会和孩子一起怀着“我不知道”的心一起提问探索。世界对大多数人来说,已是理所当然。辛波斯卡说:如果牛顿从未对自己说“我不知道”,那果园的苹果便是像冰雹一样掉落在地,他顶多只会弯腰把它们捡起,大口吃起来。——也许说不定他会成为一个苹果贩卖商?她还认为她的同胞居里夫人如果不会对自己说“我不知道”,她可能会成为某所私立高中的化学老师……幸好他们说了,并借着“我不知道”这句话中坚实的翅膀,拓展着我们的时空。

奥地利人、动物行为学的开山鼻祖康拉德·洛伦茨也因着这双翅膀,1973飞到斯德哥尔摩,栖息在诺贝尔生理医学奖的枝条上。他写给外行人看的趣味横生的《所罗门王的指环》,也用“行为”回答了文章开头提到的问题。

雄穴乌的爱,盲目到不讲理

有些动物如果最早和谁在一起生活,比如和人在一起,它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是人,爱上人。对穴乌、灰雁、某类燕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洛伦茨养驯的一只雄穴乌就爱上了他,它把满脸胡子的洛伦茨当成了雌穴乌。它固执地,一再地用它找来的美食喂他,最了不起的是它还认得洛伦茨的嘴唇也是摄取食物的入口处。洛伦茨说,这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牺牲,因为他得假装喜欢它喂给自己的佳肴——一种用穴乌的唾液和咬碎的小虫混成的烂糊,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当洛伦茨不肯合作的时候,穴乌就像喂养他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时一样,把热腾腾的食物直接塞到他耳朵里去——洛伦茨说,幸好它总是先试我的嘴,他不肯张嘴的时候,才去动他的耳朵——这爱亦如人,盲目到不讲理。当这只穴乌情意萌动的时候,还试图把洛伦茨引进它造的只有几英寸的窝里。洛伦兹还说,后来为了同样的缘故,一只雄燕,想把洛伦茨诱进自己的背心口袋——它完全不顾尺寸,像任何爱情。

这样的“爱情”让我在每次看《所罗门王的指环》时,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罗门王的指环》很多版本都有个副标题:与鸟兽鱼虫的亲密对话。看了上面的内容,我想你也会和我一样同意,这“亲密”是确实的。

也许我们没有洛伦茨那样引发动物爱情的“亲密”条件,但如果你有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养个什么宠物好呢之类的问题。洛伦茨从动物行为学家的角度,也在本书中给出建议。每一个生命,都是宇宙时空的片断呈现,和我们不同的生命,当我们养育它们时,也许也是在拓展我们自己的生命空间。

对我个人而言,重读这本书,也认真重新思考了饲养宠物的问题——我写宠物时,当然只是在宠物这个词广义上用它的,通过观看洛伦茨的身体力行,我想从另一个角度讲,说“宠物”在养育我们也是可以说通的。人能通过饲养宠物,更深刻地理解自然,也可唤醒更多人热爱自然。从而更深的经历生命之链;我们是要求生存的生命,我们活在要求生存的生命之中。

当小鸭子的妈妈,差点被送疯人院

有人把洛伦茨比作当代的法布尔,虽然也有一定道理。但或因为洛伦茨观察考量的对象更具有灵性,其中还有不少具有与人交流的能力,洛伦茨在与动物们的相处中,也是把自己作为与它们平等的生命主体参与到它们的行为中的。他饲养的很多动物,都成为他们家庭的一员。这个家庭“动物园”不只为他们的家庭带来欢欣,也带来了矛盾,这自然也是家庭成员当做的事情。

正因为那些动物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洛伦茨的大家园里,它们才可以在任何时候到花园里漫步,甚至在屋内四处乱飞,随时随地引吭高歌,而且不怕人。不管你声嘶力竭地呐喊,还是狂乱地挥舞胳膊,那些灰雁都根本不加理睬,照样自娱自乐,歌呤飞翔。洛伦茨的妻子只好拿着他们的秘密武器——一把红色的花园伞,夹在腋下,接近捣蛋的灰雁时,一边高声呼喊着,一边对着灰雁突然把伞撑开。受了惊吓的灰雁这才纷纷夺路而逃。但洛伦茨的父亲又颇为喜爱灰雁的骑士风度,有一次洛伦茨回家,发现灰雁全都不见了。他跑到他父亲的书房,看到那24只灰雁正站在他家漂亮的波斯地毯上,簇拥着他看报的父亲。而在陌生环境会紧张的灰雁会不住地排出鸟粪,那次与洛伦茨父亲亲密接触的灰雁的排泄物,直到11年后,还点缀在那地毯上。——无论如何,这些都还属于“家庭内部矛盾”。当洛伦茨发现新卵出的小野鸭子会把能发出类似妈妈的鸣叫声者视为妈妈时,兴奋极了,他不只学习鸭妈妈的鸣叫声,而且要身体力行地做这些小野鸭的妈妈。这里有一个难度,就是一旦替身妈妈的身高超过一定高度,小鸭子们就不肯跟着他走了,而且会“哭”起来。洛伦茨为了完成这个实验,只好蹲在地上慢慢地爬行,而且要像真正的野鸭子妈妈那样不停地“呱,咯咯咯”地叫,停半分钟都不行——小鸭子们一会儿听不到“妈妈”的叫声就会“哭”。洛伦茨不只为了科学,要做两小时爬行“呱,咯咯咯”的妈妈,而且在一次试验时,抬头突然发现栅栏边围着一排脸色煞白的人,在盯着他看,而他身后最能说明他此举是为“科学”的小鸭子们,却全被春天的草丛遮住了。洛伦茨无数次因为这类试验差点被送进疯人院。

冬日美事,莫过于围被看洛伦茨的种种科学奇招、委屈和动物们的各自花样百出的反映,咯咯地笑出声来。但“围炉夜话”这类好事也有它不好的一面,就是只是作为读者,永远无法体会洛伦茨沿河散步那番得意会心:当他听到渡鸦响亮的叫声,很自然的回应了一声——洛伦茨会模仿各类鸟的叫声——一阵旋风之后,那只在高空中的渡鸦轻若鸿毛地落在他肩膀上,他那一刻觉得为这些小家伙们受得一切“折磨”都是值得的。

这也是书名《所罗门王的指环》的由来。洛伦茨说:根据史料记载,所罗门王能够和鸟兽虫鱼交谈,而他却需要借助一枚指环。这事我也会,虽然我只能和几种我特别熟悉的动物交谈,但我可不需要魔戒的帮助,这点他就不如我啦!活泼的生命完全无须借助魔法,便能对我们诉说至美至真的故事。大自然的真实面貌,比起诗人所能描摹的境界,更要美上千百倍。

一只乌鸫不会啄另一只乌鸫的眼睛

作为动物行为学家,洛伦茨不只给我们描绘寒鸦终其一生的婚姻爱情,他还像诗人一样感动于这样的情感:即使是多年之后,寒鸦雄鸟仍然会悉心给妻子喂食,用同样的轻声细语表达爱意……它们的爱与日俱增——寒鸦的寿命可是几乎与人一样长的啊。看到这样的爱情,你是不是也很想变成一只寒鸦呢?洛伦茨也不只为我们描述狼打斗时的无情,也让我们看到,即使是我们看来如此凶狠无情的动物,也有它们的”社会禁忌”:当被打败的一方,向战胜者裸露出自己最软弱的部分:把脖子赤裸在对方嘴下,颈部静脉就在那儿跳动——这是它认输的方式。而胜者还在战斗状态中,哪怕它跨在失败者身上的姿势很难受,局面很难结束,它即使非常想下口咬个痛快,但它却不会这么去咬对方裸露的软弱——一种动物身体内部的武器,会带着它与生俱来的生命内部的禁忌,那似乎是自上天而来的一道神秘的号令,这号令如果化成一句德国的古老朴素的谚语就是:一只乌鸫不会啄另一只乌鸫的眼睛。与此相对,一向幽默的洛伦茨向我们敲响他严肃的警钟:只有一种生物,拥有研发身体以外的武器的能力,因此他的本能也就不了解武器的运行机制,在应用武器时也就没有充分的禁忌,这种动物就是人类。洛伦茨严肃地提醒我们:人类为了不被自己毫无节制地研发出来的武器毁灭,就必须有意识地建立这种禁忌,不能依赖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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